李宗俊丨吐谷浑喜王慕容志墓志及相关问题
李宗俊,1970年生,甘肃武威人,历史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北朝隋唐史。
内容摘要:已经公布的《吐谷浑喜王慕容智墓志》为唐代吐谷浑史又添一重要史料,但已有文章多处释录、断句有误。该墓志为吐谷浑王室子弟称王现象又添一证,也成为了吐谷浑由周边藩属到迁居内地,最终融合为中华民族一员的又一物证。志主祖“丽杜吐浑可汗”与其父兄“拔勤豆可汗”的称号皆可考证。志文明确记载慕容智所葬之地为“大可汗陵”,此处也是吐谷浑王室多位成员的墓地所在。探明“大可汗陵”所指与解读吐谷浑王室的凉州情节,必须与历任吐谷浑可汗与隋唐王朝的关系结合起来,亦必须与吐谷浑投唐之际的唐蕃关系结合起来。
关键词:慕容智墓志;吐谷浑王号;凉州吐谷浑墓;唐蕃关系
2021年12月14日,国家文物局召开了“‘考古中国’重大项目重要进展工作会议”。会议当天,光明网、观察者网、中国甘肃网等作了公开报道。其实,该墓葬的挖掘简报已经刊发在《考古与文物》2021年第2期[1],同期还刊发了两篇相关研究文章[2]。但相关文章对志文释录和断句多处有误,加之相关史事亦有进一步阐释之处,故谨撰此文,以求正于方家。
据报道可知,该墓志为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于2019年9月在甘肃天祝县祁连镇岔山村一处墓葬进行抢救性发掘时发现的。在距该墓东北约15公里的武威市凉州区青咀湾和喇嘛湾一带曾经发现多方唐代吐谷浑王室成员墓葬。据报道该墓葬是目前所发现的唯一保存完整的吐谷浑王族墓葬。据简报,墓志由盖、志两部分组成,青石质,正方形。志盖盝顶,底边长 54.5、宽 54.2、顶边长39.6、 宽 39.6、厚 8.8 厘米,正面中间阴刻篆书“大周故慕容府君墓志”,周围饰以缠枝卷草花卉纹。墓志边长 53.7、厚 9.2 厘米。正面楷书志文,20行,满行21字,共刻392字。从简报所附志文照片来看,志文刻写清晰,保存完好。其中“天”、“地”、“日”、“月”、“年”、“正”、“授”等为武周新字。左侧面纵刻两行文字或文字形符号,其中部分符号具有和汉字相同的偏旁部首,或偏旁部首的组合体。尽管史籍中并无见吐谷浑有本民族文字的记载,相反却记该民族“自吐谷浑至叶延曾孙视罴,皆有才略,知古今,司马、博士皆用儒生”[3]。但经本人考察,似乎又并非道教符咒。而且据前引学者研究,从字形上来说,这些字符与契丹大字最为接近,就字意来说也与契丹大字有相似之处,则是否为魏拓跋鲜卑部早期所创之鲜卑文字,或吐谷浑人自创的文字[4],可能价值极大,有待深入研究。
大周故云麾将军守左玉钤卫大将军员外置喜王慕容府君墓志铭并序王讳智,字哲,阴山人,拔勤豆可汗第三子也。原夫圆穹写象,珠昴为夷落之墟 ;方礴凝形,玉塞列藩维之固。其有守中外,沐淳和,贵诗书,践仁义,则王家之生常矣;廓青海,净湟川,率荒陬,款正朔,则主家之积习矣。故能爪牙上国,跨蹑边亭,控长河以为防,居盘石而作固。灵源茂绪,可略言焉:祖丽杜吐浑可汗。父诺曷钵,尚大长公主,驸马都尉、跋勤豆可汗。王以龟组荣班,鱼轩懿戚,出总戎律,敷德化以调人;入奉皇猷,耿忠贞而事主。有制曰:“慕容智,鲜山贵族,昂城豪望,材略有闻,宜加戎职,可左领军将军。”俄加云麾将军,守左玉钤卫大将军。望重边亭,誉隆藩邸。西园清夜,敬爱忘疲;东阁芳晨,言谈莫倦,诚可长隆显秩,永奉宸居。岂谓齐桓之痾,先侵骨髓;晋景之瘵,已入膏肓。天授二年三月二日,薨于灵府之官舍,春秋卌有二,即其年九月五日迁葬于大可汗陵。礼也!上悬乌兔,下临城阙,草露朝清,松风夜发。泣岘山之泪隋(堕),悲陇水之声咽。呜哀哉!乃为铭曰 :丹乌迅速,白兔苍茫。两楹流奠,二竖绖殃。崩城恸哭,变竹悲伤。一铭翠琰,地久天长。
案:《考古与文物》已经刊发的有关研究文章,多处释录、断句有误,如“正朔”之“正”为一武周新字,误释为“缶”;“藩邸”之“邸”为一异体字,误释为“邦”;又将“二竖”之“竖”,误释为“鉴”;将“绖殃”之“绖”,误释为“经”。另外,“浄”为“净”的异体字,“欵”为“款”的异体字,“隋”应为“堕”之误刻,应一并以现行正字录文或说明。至于断句错误处,恕不一一。一、志文释义与志主生平
二、志主父祖及本人王号
三、吐谷浑王室墓地与他们的凉州情节
注释
[1] 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甘肃武周时期吐谷浑喜王慕容智墓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2021年第2期。
[2] 刘兵兵、陈国科、沙琛乔:《唐〈慕容智墓志〉考释》,《考古与文物》2021年第2期;沙武田、陈国科:《武威吐谷浑王族墓选址与葬俗探析》,《考古与文物》2021年第2期。
[3] 《通典》190《边防典·吐谷浑》,中华书局,1988年,第5164页。
[4] 刘兵兵、陈国科、沙琛乔:《唐〈慕容智墓志〉考释》,《考古与文物》2021年第2期。
[5] 《唐会要》卷31《舆服上·鱼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676页。
[6] 《唐会要》卷31《舆服上·鱼袋》,第676页。
[7] 《魏书》卷101《吐谷浑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234页。
[8] 《大周故青海王墓志铭》,录文参见周伟洲编著:《吐谷浑资料辑录》,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64-65页。
[9] 《新唐书》卷146《吐谷浑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6227页。
[10]《大唐金城县主墓志铭》, 录文参见周伟洲编著:《吐谷浑资料辑录》,第66页。
[11] 《新唐书》卷46《百官志》,第1197页。
[12] 《新唐书》卷49《百官志》,第1284页。
[13] 《唐会要》卷71《十二卫》,第1519页。
[14] 《旧唐书》卷198《吐谷浑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5300页。
[15] 吕建福:《土族名称考释》,《青海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1期。
[16] 韩儒林:《突厥官号考释》,《穹庐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19页。
[17] 《新唐书》卷221《吐谷浑传》,第6224页。
[18] 《新唐书》卷221《吐谷浑传》,第6226页。
[19] 《新唐书》卷221《吐谷浑传》,第6226页。
[20] 《新唐书》卷221《吐谷浑传》,第6226页。
[21] 《资治通鉴》卷194太宗贞观十年(636),第6119页。
[22] 《旧唐书》卷3《太宗纪》,第46页。
[23] 《册府元龟》卷964《外臣部·封册二》,中华书局,1960年影印本,第11341页。
[24] 《大唐故左领军卫大将军慕容威墓志》,录文参见周伟洲编著:《吐谷浑资料辑录》,第69-70页。
[25] 《旧唐书》卷198《吐谷浑传》,第5301页。
[26] 周伟洲:《吐谷浑墓志通考》,《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9年第3期。
[27] 《大唐故代乐王上柱国慕容明墓志铭》,录文参见周伟洲编著:《吐谷浑资料辑录》,第71-72页。
[28] 《大唐慕容府君(曦光)墓志铭》,录文参见周伟洲编著:《吐谷浑资料辑录》,第72-73页。
[29] 吕夸之名见于《隋书·吐谷浑传》等处,但《周书·吐谷浑传》《北史·吐谷浑传》及《通典》190《边防典·吐谷浑》作“夸吕”,相比较《隋书·吐谷浑传》的撰修与史料来源比较接近这位可汗生活的时代。
[30] 《魏书》卷101《吐谷浑传》,第2239页。
[31] 《魏书》卷101《吐谷浑传》,第2240页。
[32] 分别见《大周故西平公主(弘化公主)墓志》与《大唐故政乐王慕容煞鬼墓志铭》,录文参见周伟洲编著:《吐谷浑资料辑录》,第63页与67页。
[33] 《魏书》卷101《吐谷浑传》,第2240页。
[34] 《隋书》卷83《吐谷浑传》,中华书局,1973年,第1844页。
[35] 《隋书》卷83《吐谷浑传》,第1844页。
[36] 《隋书》卷83《吐谷浑传》,第1845页。
[37] 《旧唐书》卷198《吐谷浑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5299页。
[38] 《旧唐书》卷198《吐谷浑传》,第5300页。
[39] 《旧唐书》卷198《吐谷浑传》,第5300页。
[40] 《大周故西平公主(弘化公主)墓志》,录文参见周伟洲编著:《吐谷浑资料辑录》,第63页
[41] 《新唐书》卷221《吐谷浑传》,第6226页。
[42] 《旧唐书》卷198《吐谷浑传》,第5300页。
[43] 李宗俊、梁雨昕:《〈隋书·附国传〉与早期吐蕃史相关问题》,《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期。
[44] 王尧、陈践译注:《敦煌古藏文文献探索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12-113页。
[45] 《旧唐书》卷196《吐蕃传》,第5221页。
[46] 《旧唐书》卷196《吐蕃传》,第5223页。
[47] 王尧、陈践译注:《敦煌古藏文文献探索集》,第88页。但该年战争中唐朝方面的将领可能不是苏定方,因据史书反映,该年苏定方在辽东战场。
[48] 《资治通鉴》卷201高宗龙朔三年(663),第6335-6336页。
[49] 《资治通鉴》卷201高宗龙朔三年(663),第6336页。
[50] 吴玉贵:《突厥汗国与隋唐关系史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第406页。
[51]《资治通鉴》卷201高宗麟德二年(665),第6343页。
[52] 《新唐书》卷221《吐谷浑传》,第6227页。
[53] 《资治通鉴》卷201高宗总章二年(669),第6359页。
[54] 王尧、陈践译注:《敦煌古藏文文献探索集》,第88页。
[55] 《资治通鉴》卷201咸亨元年(670),第6363页。
[56] 《新唐书》卷221《吐谷浑传》,第6227页。
[57] 《新唐书》卷221《吐谷浑传》,第6227页。
[58] 《通典》卷190《边防典·吐谷浑》,第5166-5167页。
[59] 张云:《唐朝的安边策略对党项、吐谷浑发展命运的不同影响》,《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5期。
[60] 《资治通鉴》卷206则天后圣历二年(699),第6540页。
[61] 《资治通鉴》卷206则天后久视元年(700),第6549页。
[62] 《资治通鉴》卷206则天后圣历二年(699),第6542页。
[63] 《旧唐书》卷40《地理志》,第1641页。
[64] 《新唐书》卷43《地理志》,第1134页。
[65] 濮仲远:《唐前期凉后境内羁縻府州的兴废》,《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21年第3期。
[66] 李鸿宾:《唐朝胡汉互动与交融的三条线索———以墓志资料为中心》,《民族研究》2020年第1期。
文章来源
原刊于《烟台大学学报》2022年第4期,第90—101页。微信版部分文字表述有所变更,如若引用请参考原文。
转自“敦煌民族宗教与文化研究”2022年7月18日,特此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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